“我們以後可以離開這裏，可以去更大的城市，去體會體會不一樣的生活。”

“我們可以在那裏買一套大房子，簡單地裝修一下，然後就在那裏定居。一起生一個大胖小子，我還可以時不時地帶你們出去旅行。”

“放心，我會竭盡全力讓你過上我能給你的最好的生活。”

何柯覺得自己對青澄說過最動情的情話就是：“青澄，不如你嫁給我吧。”

小柚柚三歲了，何柯買了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和一個很好看的洋娃娃送給她。小柚柚許生日願望說，我一直都沒有見過真的媽媽，我想見媽媽。

突如其來的委屈，讓何柯差點就哭了。

他尷尬的笑笑，摸了摸柚柚的頭：“不是給你說過嗎，媽媽現在不能和我們在一起，她在另一個世界，你一閉上眼，就可以看見媽媽了。”

他閉上眼，仔細回想著她的樣子，心酸夾著眼淚並下，模糊不了的回憶讓自己越來越清醒，自己成了一個罪人，回憶成了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剜著自己的身體。

我的心頭肉，我的命中唯一，我的可遇不可求。曾經許吧諾給她的風月常新，如今只有自己獨自一人魂牽夢縈。

“爸爸怎麽哭了呀？”柚柚看著何柯，在她的印象中，她的爸爸是很少哭的。

那一年青澄的母親過世之後，青澄身上的擔子就更重了，李河川就一個超市運貨員平時少得可憐的工資還要拿去賭。家裏的錢根本不能維持生計，更何況家裏還有一個處在叛逆期的李川。青澄為了他們，還專門向學校申請了不在校上晚自習，外出自學打工。每天都把自己弄得心疲身乏極了，有同情她的同學就在建議她，幹脆搬出去算了，離那對父子遠遠的，自己一個人住。

但每次被這麽問起，青澄都只有無奈的笑一笑，我也很想離開，我還不是不想管他們。我早就想走了，但是每一次打算走，都會想起媽媽。

這裏還有許多媽媽放不下心的東西。

李川現在已經在上初二了，成績雖然過得去，但是經常在班上惹事生非，性格又比較乖戾聽不進去勸說，是一個十足的問題生，家裏的經濟條件越來越困難，那對父子倆還像是家裏有什麽金山銀山似的揮霍著。眨眼間，青澄也要高中畢業了，每天的學業和兼職讓她幾乎體力透支了。她感覺自己就像是溫水裏的青蛙，漸漸地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知覺。

還好青澄在最後去的了個很不錯的成績，被一個很不錯的大學錄取了，也算是對得起自己。據說那時就連市上的領導都來表彰青澄了，當時的場面很是熱鬧，甚至青澄還被拍上了電視。姜蕊嫉妒的不行，說要是她考到了這麽好的成績，家裏的人絕對是要把她捧上天，她要什麽給什麽。

青澄看著她笑了笑，開玩笑問她要不要把她的分數分給姜蕊一點兒。

那天下午青澄去了銀行一趟，看了看自己的存款，沒想到今天學校發的獎金已經被取走了一些了。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搞的好事。剩下的獎金加上自己打工掙的錢還不夠自己來買車票交學費上大學。

“尊敬的小姐，您可以試一試辦理助學貸款呢，我們銀行可是有許多優惠的。”那個櫃臺工作人員說著。

助學貸款固然很好，可是我們家已經欠了一屁股債了。

“謝謝，我會考慮的，我今天還有一些事，我會抽空再來詢問的，謝謝了。”

青澄匆匆的離開了銀行，時間還早，銀行裏的工作人員還在忙。出了銀行的空調屋，迎面就是一股悶熱的氣息。灑水車剛剛過去，厚重的灰塵味道讓青澄皺了皺眉頭。

她看見門外人行道上有一對母子。小孩手裏拿著一塊奶油的冰糕，天氣太熱冰糕化了，汁水順著他的下巴流了下來，那個母親一邊責怪一邊拿著濕巾紙細心的幫那個小孩擦著嘴。

某一瞬間有一些難受。

李川是六點二十放學，青澄急急忙忙的趕回家煮好了粥，把昨天買的小籠包用蒸屜熱好了一起放在桌上，還切了一些下飯的泡菜。做好了晚飯剛好到晚間新聞的時間。青澄打開了電視，今天的新聞裏肯定有她。

沒想到今天李河川要比李川先回來。看見青澄坐在電視機旁在看電視，就開口問她晚飯做好了沒有。

“做好了，爸快來吃飯吧。”青澄拉開了李河川坐的椅子，那個椅子正對著電視機，電視裏的場面很熱鬧，李河川側頭看了一會兒電視上的新聞。

新聞的標題是：“恭喜b市b中學的高三學生青澄獲得本次的省文科狀元。”

“不錯呀。”李河川看完了確認了一下是不是和電視上是同一個人之後轉頭低聲向青澄說了一句。“這次比你弟弟能幹，......你媽......你媽知道了一定會開心的。”

我媽知道我現在過成這樣，她一定會傷心的。青澄聽見他說出這句話，內心的憤怒就像馬上要噴發的火山似的。

你竟然還好意思開口提我媽？

我一直都比那個李川能幹。而且能幹一百倍一萬倍。你應該為有我這樣的女兒感到慶幸。

青澄一直忍著讓自己不要把內心的憤怒表現出來。她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讓自己不要顫抖和哭泣。

“爸，能給你說一件事嗎？”她小心翼翼的開口。

李河川一臉不耐煩的模樣。和青澄意料中的一樣，：“我就知道，說吧，有啥事？”

“那個，我不是考上大學了嗎。.....可是沒有錢交學費........錢不夠........。”

“你能再借我一些嗎？”

“要多少？”

“一千二。”

李河川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臉苦瓜色的翻出了自己的錢包，他記得今天去銀行ATM機看了一眼，雖然不知道這錢是從哪裏來的但是開心了好一陣。馬上取了錢和他的好朋友打牌去了，今天他的運氣不好，差一點又輸了個精光。現在的錢包薄薄的，裏面只有幾張小額的紙幣。

其實青澄在開口說話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絕望了。

你今天用的錢可是我的獎學金，是我辛辛苦苦拼了命掙來的。

“要我說，我是你的話，我就幹脆不上這個大學了，你看現在你的弟弟也馬上也要初升高了，以後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

“你如果要上大學的話，我就得掙兩份學費，我都這個歲數了，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扛多久。”

“以後你就幹脆和我一起去上班，我有認識的人，我有關系，可以幫你找一個來錢快的工作。”

“這一點我和你媽的觀點不一樣，我就覺得人就是要早一點投身社會，在學校讀書不重要，你到了社會上還不是一樣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而且你成績考這麽好，那什麽學校肯定收學費收得貴，我聽他們在說，越好的大學收得學費越多。”

青澄那一時刻發現她並不是從那一時刻才開始厭惡起李河川的嘴臉來，她是一直都很討厭，只是那一刻所有的情緒決堤了而已。

“我記得媽當年給我說過，她就是討厭你這個樣子，才選擇離開的你。是吧，爸”

有些時候如果你發現一件事已經沒有了留念或堅持的必要，你就可以放手了。

合著這麽多年你從來就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女兒。

青澄忽然想起今天在銀行門前看到的那對母子。對，她的確一直在把自己和別人做著對比。她羨慕，羨慕姜蕊，羨慕何柯，甚至羨慕那對素不相識的母子。

我不想把自己活得這麽累，我也好想有那種一般家庭的生活。

她真的開始絕望了。

李河川聽見了她的話，他有一些驚異，他始終也沒有想到如此寡言的一個姑娘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你知道在說什麽嗎？”李河川開口說道，嘴裏的粥還沒有吞下去，含糊著說出這種嚴肅的話，竟然還有一些可笑。

“我的戶口是和我媽在一起的，並不是和你在一起，也就是說，當不當你的女兒....得看我情不情願!”青澄眼眶裏泛起著淚光，聲音也不知不覺的顫抖起來了。豆大的淚珠順著她溫潤的臉頰滑下。

“你果然還是恨著你爸我吧.....你特麽知道我這些年為了你們工作得有多辛苦！！”

李河川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似乎是下一秒就可以掀桌。

“辛苦？”青澄呵呵的冷笑著。：“你知道你下午拿去賭的錢是從哪裏來的嗎？”

“那是我的獎學金！！！我用我三年心血換來的錢！！就被你拿去賭了！！”

“在別人家！！要是我是別人家的小孩的話！！！現在應該都被捧上天了！！！可現在呢！！！你居然叫我去打工！！！”

這麽多年你從來都沒有表揚過我一句。沮喪失落的時候也未曾安慰過我。

也沒有給我買一件新衣服，也沒有給我過一分的零花錢。

飯該我來做，碗該我來洗。

多好的父親，多好的一家人。

你不是一直都覺得我是多餘的嗎，那我就此離開好了。

相信你在我離開後會無比想念我的。

這個屋子裏面再也不會有一個叫青澄的人了，我保證。

李川放學回家，看見家裏只有李河川一個人，垂頭喪氣的坐在家裏的飯桌旁。他繞著屋走了一轉，沒有發現青澄，只是看見裝著青澄衣物和洗漱衛生用品木櫃子都變得空蕩蕩的。

“爸，青澄去哪兒了？怎麽沒有看見她的影子呢？她晚飯做好了嗎？我今天早上還給她說我想吃蔥油餅來著。”

“將就著吃吧。”李河川不耐煩的把已經冷了的包子和粥推到他的面前：“你姐走了。”

“走了？什麽意思？”

“離家出走！”李河川生氣了。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從腰間的兜裏套出來一個皺皺巴巴的煙盒，盤著腿在那裏抽著悶煙。

“爸，”李川莫名其妙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

“青澄.....不是，叫錯了....姐，姐她這.....哈哈哈哈”李川莫名奇妙的，感覺都要笑斷氣了。

“姐她這不叫做離家出走，這只能叫做出走。”

“因為我們這裏，根本就不算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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